衣帶漸寬終不悔，来自自星洲[转载]

衣帶漸寬終不悔

* 副刊
* 星雲

2009-03-19 14:43

修完大學課程，我轉換教育跑道，晉身中學教導中文。兩年多來，教學場所所經歷的各種“超自然”現象，讓我“大開眼界”之餘，感觸也頗深！

初入中學領域，我思想念頭里仍然有根深蒂固的小學情意結。學生一定要交功課、垃圾不能亂丟、不能說粗話方言、不能不經允許溜出課室，不能……我建構美麗的理想踩入中學教育場所。可是，這一切，在我沐浴中學半年之後（不敢說春風化雨），徹底改變。

10個秘訣讓你們愛得更長久，來看看吧！

首半年，我被政府發放邊疆，拋棄妻子，來到瓜拉庇小鎮一所國名型中學。學校以顏色命名分班，青班墊尾。初中二青班的華文老師調職離去，由我接手。班裡三十多位學生，華裔占多數，只有一兩位印裔。

第一天上課，我板起臉孔，好像教授模樣，對學生義正辭嚴。學生當中，特別是男同學，好漢頗多。我講一句，他們頂一句，講到老師難堪處，全班起哄，加上美女學生助陣，好漢越加拔尖兒。我幾乎臉紅脖子粗，學生仍然嬉皮笑臉。有者公然掩著嘴巴竊竊私語，放聲大笑，當我沒到。

我就帶著虛脫的心境離場。

回去想了一整夜，決定改變方式。我不再頤指氣使，以笑臉面對學生，這一招顯然受落。盡管仍然胡鬧愛惹笑，但至少願意聽我講一堂課，說一些做人道理。交代的功課，不做的占多數。我不罵，因為我知道，罵了情況更糟糕，也不能改變什麼。加上一貫被忽略，學習情緒與意願低落，程度不高，只能以好言相勸之。

兩個月之後，學生開始能與我談論心事。有一句千年不變的話：沒有問題學生，只有問題家庭。其中一位姓蕭的男同學，父母婚姻觸礁。此兒長得高頭大馬，留著怒發沖冠的發型，發型並不長，並不會讓他看來像個阿飛，看來也蠻帥！當然，這樣的發型肯定被校規所不容。有一回，就在校方檢舉的時候，被校長當眾揪出，然後就雙手撐著牆，被一條粗長的藤子“咻咻”抽兩鞭，在許多同學與學長的注目下，滿臉通紅走進教室。看了，心頭只感覺似乎在對待囚犯一般。

“明知校方不允許，怎麼不換了發型呢？” 待他情緒平穩，我輕聲問他。

“老師，你知道嗎，是也打，不是也打，總之就是亂打。我已經麻木了！”被我這麼一問，他又激動了，眼眶泛紅。

他煙抽得蠻兇。我常常勸他把煙戒了，他也不當一回事兒。雖然對學業沒有興趣，可是本性也不怎麼壞，只偶爾愛逞英雄，只為了引起老師對他的一丁點兒注意。

他有一回對我說：“老師，我知道我不會讀書，可是我不會做社會寄生蟲。我學修車啊，會讀書的人車子壞了，也是要找我們修車佬吧？”我印象深刻不能忘。

他的語言能力並不弱。有一回考作文，我對他的文章嘉許一番，他神采飛揚。我想，老師們的嘴巴是天堂或墳墓，足以決定建立或摧毀一個學生。既然如此，老師們，何不多說好話呢？

後來看他含著Hacks糖，他說正在努力戒煙。我聽了滿心歡喜。

2006年年尾，政府開恩，“寒士”終于能回到妻兒身旁。臨離開庇那一天，他對我說已經戒煙成功。我心中無限地感謝主，但願主看顧他以及那些學生們過得好。

半年中學生涯，算是給我實習，足以讓我去迎接接下來的挑戰。

回到鄉下，教導的也是一所國名型中學。教的是中三最尾班。

我總以為可以得心應手，沒想到，不到兩個月，我就觸礁了。這里好漢多，義女也不少。其中一位女中豪傑，說話咄咄逼人，是眾義女中的大家姐，影響力頗大。面對這樣的學生，我施行我從庇修來的功力，盡量忍耐。若說庇學生鬧笑說粗話方言，這幾乎小兒科了。這里學生進出自如，小聲講大聲笑，簡直是挑戰老師的忍耐度。

我是個失敗的華文老師啊！

我的忍功終究還沒到家。就在有一次上課，我口沫橫飛於前，眾女中豪傑嘻哈笑鬧于後，聲量之大已讓教學無法進行。幾番勸誡，仍然當作耳邊風。忍無可忍，我對著大家姐撂下重話，破口大罵，她不甘示弱，起身立馬，食指直指向我。怒火幾讓我聲音發抖。想不到的是，她竟然向校方告狀，我被召見，被曉以大義。那一刻，無限的潰敗感與懊悔充斥心頭。懊悔，讓我真想立刻逃離這所學校。

思前想後，負面想法終究解決不了問題，況且，我又何嘗沒錯？第二天，誠心向學生認錯。因著我的認錯，學生臉上閃過一陣愜意。
那一年，沒有罵、沒有呼喝、沒有冷嘲熱諷！聽說有幾位老師與吾同等命運。學生始終是聰明的。國家愛學生，因為學生是棟梁，希望學生多讀幾年書，所以取消了中三的淘汰制。學生就算成績有多爛，都能直上中四。國家越愛學生，越讓學生身在福中不知福，越加像皇帝。在這裡，學生別說打不得，更是罵不得。

學生照樣進出自如、照樣說粗口、照樣公然溜到別班會情人、公然在班裡卿卿我我、公然頂嘴、公然提早放學……而老師，照樣不能做什麼。

也在那一年，我幾度破功，幾度被召見。雜亂無章的教室已經失去了教學功能，學生也不知是來自哪一班，三三兩兩聚在後頭，你講他們也講，而且講得比你還大聲。我就算練就獅子吼，也要投降。

除了中三，我也教導中四。我熱愛中文，所以進修中文教中文，也希望學子能愛中文。因為我們是華人。學生有一次在我忙著抄練習的時候，一個回頭，冷不防接觸到學生充滿恥笑的眼神：“你看，都沒人要抄，他還抄得那麼爽！”聽到此言，停留在半空的粉筆，沉重得叫我不知要如何寫下去。

唉！愧哉！我是個失敗的華文老師啊！在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面前，我無地自容……

只能不斷的自我阿Q：這不是我的錯，也不是學生的錯。是教育制度，是填鴨式教育，是重功利社會……如此方叫一顆愧疚的心稍加安慰。所幸啊，在一片猶如鴉噪聲中，平均每班仍然有三幾位“粉絲”願意上課。可我常常又沒來由的傷感：學校終究是教育場所，怎麼會淪落為托兒所、公園了呢？

曾經為了讓學生聽課而把教室氣氛搞得劍拔弩張，這並不是我所願，也徒讓學生反感。教育始終不能威逼。我始終相信，沒有一個學生在踏入學校的那一天，就想與老師作對；每一個問題學生的背後，都有錯綜複雜的因素。

我選擇與學子做朋友，選擇尊重與體諒，與學生建立亦師亦友的關系。老師眼目中的英雄好漢，雖然仍然不愛上課、仍然談情說愛、仍然進出自如，至少，在我上課的時候，他們並不會給我添麻煩，讓我欣慰……

學生有一回在我上課的時候，冒出一句：“老師，您怎麼那麼瘦？教育這條路不好走吧！是否後悔當老師？”我聽罷，笑笑回應：“衣帶漸寬終不悔，既然選擇了，就樂觀走下去。”
星洲日報／副刊‧文：謝陽聲‧2009.03.16



很有意思的文章，特予大家分享

很不错！谢谢分享哦～

这就是所谓中学的中文老师所要面对的挑战吧...真的那么...看了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情...

有种更加想往教育路走去，感触很多啊。